【編按】今年是六四事件30週年,台灣掀起一股六四出版熱潮,較少為人知的是去年在臺灣由白象出版社出版的圖像書《天安門殺戮》,這是由中國大陸內部人士歷時2-3年整理而成。書中首次披露來自中共的機密文件,證明中共軍隊高層承認開槍,打破中共謊言。本書由澳洲「齊氏文化基金會」資助出版,本台獲基金會授權摘要刊出書中主要內容。
「準備流點血」
5 月 16 日上午,鄧小平與戈巴契夫會晤。在會談中,戈巴契夫向鄧提及共產黨政權要進行政治改革的問題,鄧卻以要搞好市場經濟後才能進行民主政治改革的藉口來應答。據蘇聯《真理報》記者弗謝沃洛德·奧夫欽尼科夫後來回憶稱,當他參加戈鄧會談被請退席之前,他聽到戈巴契夫對鄧說:「我們應當用推土機把這個陳舊的共產主義政治體系推平,然後所有改革才能進行下去,否則所有一切都將掉進沙堆裡。」對此,鄧回答道:「現在我們和您正行駛在一條鄉間土路,也就是計劃經濟。它是坑坑窪窪的,但已經被車軋平了。而右邊有一條高速公路,也就是市場經濟。我們需要從現在這條路轉向那條路。為了能夠轉過去,必須牢牢掌握方向盤,而您建議去掉方向控制!那麽,您怎麽將汽車從這條路轉向另一條路呢?」
5 月 16 日下午,趙紫陽會見戈巴契夫。第二天《人民日報》發表文章稱,前者告訴後者:「在最重要的問題上,仍然需要鄧小平同志掌舵。」趙的這句話成為李鵬、姚依林等人指控趙洩漏黨的最高機密的罪證。趙後來稱,告訴戈巴契夫關於鄧的重要性,是為了「維護」鄧的國際形象。但鄧的支持者認為趙分裂了中央領導層,將政治危機的惡化推到了鄧的頭上。據傳鄧的女兒鄧楠「給趙紫陽打了一個小時電話,從頭到尾都是罵。」
5 月 16 日晚上,趙紫陽召開政治局常委會,就《人民日報》社論第一次提出「可否以適當的方式,解開這個結子,以緩解學生的情緒」的問題。李鵬說,社論中所說的「這是一場有計劃的陰謀」、「是一次動亂」、「其實質是要從根本上否定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否定社會主義制度」、「這是擺在全黨全國各族人民面前的一場嚴重的政治鬥爭」是鄧的「原話」,「不能動」。趙說自己「不同意這種說法」。
5 月 17 日,鄧在家召開政治局常委會,李鵬和姚依林批評趙紫陽,將學潮升級的責任全部歸咎於趙在亞銀年會上的講話。趙後來回憶說,「其激烈的程度出乎我意料之外」。這次常委會再次肯定《人民日報》社論的定性,並做出了調軍隊進京戒嚴的決策。鄧說:「扭轉動亂局勢,我提出戒嚴。戒嚴步驟要穩妥,要儘量減少損傷,但是要準備流點血。」參加會議的人中,僅有趙紫陽一人反對戒嚴。趙要求辭職,鄧不同意,對他說:「總書記還是你,趙紫陽。」鄧在會上宣佈,戒嚴之事由李鵬、喬石、楊尚昆主持,除了衛戍區、公安和武警參加外,還會調一些部隊進北京。鄧特別強調戒嚴之事「在公佈以前要絕對保密,以便軍隊順利進入北京」。趙紫陽記得,在會上,鄧特別提醒李鵬說:「這次不要像上次那樣搞了,不要把我決定戒嚴的事捅出去。李鵬連連說:『不會!不會!』」李鵬在當天日記裡寫道 :「接著,小平同志以大無畏的精神指出:實行戒嚴如果是個錯誤,我首先負責……我在這個時候恰恰不能倒下來……將來寫歷史,錯了寫在我賬上。」
5 月 19 日淩晨 5 時,趙紫陽到天安門廣場勸說學生停止絕食。當天,鄧召開會議,點名將趙的政治秘書鮑彤抓起來(根據李鵬提議,經過鄧小平、李先念和王震贊同,鮑彤後被以莫須有的「洩露國家秘密罪」和「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兩項罪名判刑七年,在秦城監獄為「8901」號囚徒)。鄧說:「這次動亂問題出在黨內。中央有兩個司令部,名義上看是李鵬和趙紫陽,實際上是我(鄧小平)和趙紫陽。」鄧還宣佈:「新班子基本定下來。李鵬繼續當總理。我提出江澤民當總書記,江澤民這個人有思想、有能力、也有魄力,可擔任這個責任。」當天下午 4 時,中共要調動軍隊實行戒嚴的消息傳到了天安門廣場,絕食學生立即宣佈停止絕食,以此來告訴當局沒有實行戒嚴的必要。當晚,李鵬在北京召開黨政軍幹部大會,趙請病假沒有到會。趙拒絕出席大會,激怒了鄧及一幫中共政治元老們。李鵬在會議上說,「極少數極少數的人要通過動亂」來「顛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並宣稱改革開放和國家的前途命運「面臨著嚴重的威脅」。李鵬宣佈從 5 月 20 日 10 時起開始在北京局部地區實施戒嚴。
5 月 20 日,鄧小平在家召集陳雲、李先念、王震、彭真、楊尚昆、李鵬、喬石、姚依林等人開會,在會上,王震大罵趙是反革命,李先念說趙是第二個司令部。鄧小平宣佈撤銷趙的總書記,並且決定以後經過必要的手續再對外公佈。胡啟立當晚給中央常委會寫信,對是否將發生流血事件極為憂慮。李鵬在當晚日記裡寫道 :「對此信,姚依林批示,要盡可能做到不流血,但不能要求完全不流血,不動武,那將束縛自己的手足。」
5 月 21 日,李鵬在日記裡寫道:「我給王瑞林打電話,請他報告小平同志。我建議於近日內就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從組織上解決趙的問題。晚上,鄧小平同志處傳達他的意想,要等大軍進入北京後,再開政治局擴大會議,這樣可以避免衝擊和干擾,才能開得更有把握。」
5 月 22 日,鄧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趙紫陽決定辭職。李鵬在日記裡寫道 :「趙紫陽同志講,我的任務到今天為止結束了,我不能再幹下去了。」數十名全國人大常委和北京知識界人士,呼籲當局立即召開全國人大常委會:取消戒嚴令和罷免李鵬。而此時的全國人大委員長萬里正在國外訪問。他在加拿大告訴傳媒說,中國政府要「堅決地保護廣大青年的愛國熱情」,「中國學生熱情是可貴的」。全國各界人士都等待萬里歸來,但他的專機被強令飛到上海,他本人被軟禁,當局稱其「身體不適留滬治療」。李鵬在日記裡寫道 :「萬里的態度是很重要的,因為動亂分子的『後臺』趙紫陽垮了,他們把希望寄託在人大常委會身上。」萬里被迫表態支持戒嚴。
5 月 24 日,楊尚昆在中央軍委緊急擴大會議上說,鄧小平、陳雲、王震等十幾名中共政治元老們已形成共識:「在根本問題上不能退。要退,就是中國共產黨不執政了。」李鵬在日記裡記錄了陳雲的發言:「關鍵時刻,不能後退。如果後退,兩千萬革命先烈用人頭換來的社會主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會變成資本主義的共和國。」楊尚昆在講話中還暗示說,鄧要廢除趙紫陽總書記職務。軍隊已在為鎮壓運籌帷幄。一名戒嚴部隊軍官寫道:「整個北京市區每日的人流數量和活動規律都進行了探測,而且還針對可能出現的集會、圍堵、槍殺、爆炸、縱火、放毒及自然災害等情況,制定了周密的警戒防衛方案,組織了三十二次較大規
模的演練,擬制了十二套處置突發事件的方案。各軍、師、旅、團的指揮官對各自部隊的開進路線、天安門廣場和紀念碑底座進行了實地偵察,緊繫各自部隊所執行任務的特點,組織演練,擬制了處置突發事件的方案。」警察系統是中共窺伺學運的眼睛。當局對北京大街小巷、所有高校和天安門廣場全天候動態瞭若指掌。一名在天安門地下一層指揮中心值班的軍人說,他負責情報匯總工作,每天從他們中心派出的情報人員幾百個,北京的大街小巷都被監控著。一份公安刊物稱 :「我們這裡的任務是掌握資訊、傳播資訊、 處理資訊,在整個學潮、動亂、暴亂時期,我們沒有漏報一個資訊,中央的許多決策都是根據我們這裡收集提供的大量資訊而做出的。」
5 月 26 日,在天安門廣場,數萬名學生宣佈成立「保衛天安門廣場總指揮部」,來保衛天安門廣場這塊爭取民主自由的陣地。為保護堅守在廣場上的學生們,學生、工人和北京市民分別成立了「敢死隊」。與此同時,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後勤部致信慰問戒嚴軍隊。信中說 :「我們的部隊是聽黨的話的……旗幟鮮明地同極少數人的陰謀作堅決的鬥爭。」
5 月 27 日,全球華人聲援大遊行,其中僅香港上街遊行的市民即多達一百五十萬人。
5 月 28 日,趙被軟禁。後在鄧小平、陳雲、李先念等中共政治老人的共謀下,趙被免去黨內外一切職務。在沒有任何法律依據的情況下,將趙軟禁至死。趙在生前告訴友人說,在天安門學運之前,鄧「一直是信任我的」,鄧說是在學運時「才看清了我」,並說趙是「自己暴露的」。趙提及在中共政治老人的幹政下自己面臨的窘境,他說:「當時中國那麼多老同志都在,總書記很難辦事。我代總書記時,陳雲要我開會,小平說不開會。陳雲要開會是要個說話的地方,小平不開會,是他可以直接找我們。我沒有開會,陳雲問我:『為什麼不開會 ?』我說:『我是大秘書長一個。要開會,您和小平同志商量好了再開。』陳雲聽後自言自語地重複我的話說:『大秘書長一個。』 兩個老人意見不一致,總書記是很難當的。李先念還說:『趙紫陽只聽鄧的,不聽我的。』兩個人難辦,三個人更難辦了。」
5 月 29 日,李鵬主持政治局常委會,討論戒嚴部隊驅逐廣場上的學生之事。他在日記中寫道 :「戒嚴部隊既要進來,又要儘量避免發生流血衝突,這是當前最難處理的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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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編輯:新聞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