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下的音樂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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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家用琴聲呼籲和平、反對戰爭。圖為大提琴家馬友友在俄羅斯駐美大使館前演奏,腳下寫著「支持烏克蘭」。(CTK資料照/AP/達志影像)

音樂家大衛·馬特羅與馬友友

俄國武力侵略烏克蘭,造成二戰以來歐洲最大規模的難民潮–兩百多萬烏克蘭人冰天雪地中流離失所,一千多平民傷亡,世界為之慟哭。

德國鋼琴家大衛·馬特羅(Davide Martello)用電動拖車拖著他的漆著白色反戰標誌的鋼琴,來到烏波邊境為戰爭的流亡者演奏鋼琴;


德國鋼琴家大衛·馬特羅在烏波邊境為難民演奏(網路圖片)

著名的美籍華裔大提琴演奏家馬友友(Yo Yo Ma)近日一個人在俄羅斯駐美國大使館門前演奏,用琴聲呼籲和平、反對戰爭。人們注意到他腳下用粉筆寫著「支持烏克蘭」幾個大字。

俄國侵攻下苦惱的日本樂團

昨天(令和四年·2022年3月9日)的《產經新聞》刊登一則消息-《演奏自肅·戰爭陰影-俄國侵攻下苦惱的樂團》:


日本各地的樂團暫停演奏俄國作曲家柴可夫斯基(1840-1893)的《1812·序曲》(降E大調序曲“1812”,作品第49號)。

《1812· 序曲》是柴可夫斯基為紀念1812年庫圖佐夫帶領俄羅斯人擊退拿破崙大軍入侵,贏得俄法戰爭勝利的一部管弦樂。該樂曲進入發展部時,被扭曲的馬賽曲代表侵略者法軍,俄羅斯人同仇敵愾、武裝衝上前線,最後在炮聲和鐘聲中將樂曲推上最高潮,俄羅斯在祖國危機時刻贏得戰爭的勝利。

儘管柴可夫斯基本人對這部管弦樂序曲並不滿意,他甚至在給他的資助人梅克夫人的信中表示:「這首曲子非常嘈雜而且喧嘩,我創作它時,並無多大的熱情,此曲可能沒有任何藝術價值」,但是意外地獲得人氣。一些戶外演出時,甚至動用真的大炮來渲染效果。

滋賀縣立琵琶湖大劇場的藝術監督面帶烏雲地表示:「儘管柴可夫斯基本人無罪,但是…」

這場演出的節目單上原定最後以大阪管弦交響樂團演奏《1812·序曲》圓尾。但目前如此緊迫的局勢中,最後是否使用該樂曲,藝術總監表示仍在思考與商量之中。

兵庫縣明石市管弦樂團已在網頁和推圖上表示預定,本月二十一日的節目單上取消該樂曲的演奏。儘管樂團內有人直言,作品無罪,但更期待可以不需顧慮,盡情演奏的那日快快到來。

愛知縣中部特別演奏會改為演奏芬蘭作曲家和浪漫主義晚期代表讓·西貝流士(Jean Sibeliu 1865-1957)的交響詩《芬蘭頌》。

該作品表現帝俄時代侵佔芬蘭,芬蘭人民為爭取自由獨立抗爭的樂曲。

世人皆知芬蘭是聖誕老人的故鄉,喜歡白白胖胖的,長得像河馬一樣的姆明(Moomin)一族,熟知芬蘭廣袤的森林,美麗的波羅的島嶼,湛藍的湖泊,尤其是夏季去觀賞「狐狸之火」的北極光,特別人氣。殊不知,如今只有五百多萬人口的芬蘭,其民族獨立的慘痛歷史。芬蘭不過是瑞典與俄國之間的緩衝國。

十九世紀末沙皇亞歷山大三世曾廢除芬蘭的自主權,從政治和語言上對其實施「俄羅斯化」。蘇共時代,列寧雖然高舉民族自決理論的大旗,原則上同意其獨立,但骨子裡並不希望真正的分離。尤其是當芬蘭親近西方,蘇聯更是不能容忍。二戰中蘇俄向芬蘭發起侵攻,強行割讓與租借其部分領土。

與俄國有直接接壤的一千三百公里的邊境線的芬蘭,經歷幾次戰爭後宣佈永久中立,也沒有加入北約聯盟。這次俄羅斯明目張膽地大槍大炮侵略主權國家烏克蘭,令芬蘭、瑞典這些不想去「刺激」北極熊的中立國民眾張目甦醒。

中部交響樂團表示在選擇《芬蘭頌》作為曲目時,確實考慮到戰禍中呻吟的烏克蘭人與當時芬蘭人的苦楚相似這個原因,但同時強調,並非完全否定俄羅斯的音樂文化,因此演出增加了柴可夫斯基作曲的芭蕾舞劇《胡桃鉗》。

這是一曲表現憧憬幸福和戰勝邪惡的少女純潔心靈的交響詩。

研究俄羅斯文化與音樂的大阪大學高橋教授表示理解樂團自肅,實為不得已的事情。1812年的戰爭在俄羅斯被稱為「祖國戰爭,也是俄羅斯人認為自己是西方世界被害者的意識原點之一。今天俄羅斯政府將入侵烏克蘭正當化的背景,也有這樣的歷史觀支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今天烏克蘭的狀況」。

立命館大學研究音樂社會學的宮本教授舉例表示,以色列幾乎不會上演反猶主義者瓦格納的作品。音樂既然不是無色透明的,那麼,應該顧慮聽眾的心情。但她同時也擔心這種「顧慮不要過頭」,這種劃線很難,每個具體的場合需要慎重的思考與說明。

沒有一篇音樂,一個音符可以擋住坦克

很多人認為音樂、體育、文學、藝術應該獨立於任何意識形態,保持「永久中立」。實際上,曾逃離納粹的鐵蹄,流亡美國的德國學者,法蘭克福學派的代表人物阿多諾曾努力建立的「音樂社會學」,基於他的藝術哲學思想–社會是藝術的本源,音樂反映社會。

音樂不可能離開社會心理,價值標準和政治傾向。比如納粹德國的音樂對大眾意識形態的形成就起過重要的作用。

一九六八年八月,蘇聯武裝部隊空降布拉格,糾集幾十萬軍隊從陸、空全面入侵捷克,捷克改革派領導人全部被逮捕,抓往莫斯科。英勇的布拉格市民奮起抵抗。

女歌手庫碧索娃身穿軍裝,脖子上帶著子彈做的項鏈,懷抱一個全身刺滿鐵釘的布娃娃,站在周圍都是佔領軍的廢墟上,翻唱了「披頭士」的《嗨,裘德》的捷克版。

「嗨,裘德,你為何哭泣,爍痛的眼睛,冰冷的淚水,我沒有什麼禮物送給你,只有幾首歌,你常唱的歌,你的歌喉發出優美的歌聲,告訴了我們不幸背後的真實……」。

庫碧索娃的唱片被銷毀,她本人被秘密警察逮捕,審訊。但她的歌聲極大地鼓舞捷克人民抗爭的意志,直到九〇年代初「蘇東坡骨牌」倒塌,捷克發生「天鵝絨革命」,捷克獲得真正的獨立。人民永遠銘記著象徵不屈不撓自由精神的庫碧索娃和她的歌聲。


庫碧索娃站在廢墟上,翻唱「披頭士」的《嗨,裘德》捷克版。(網路圖片)

三月十日NHK播放了烏克蘭首都基輔市中心的獨立廣場,一片破磚瓦礫、殘壁斷垣上,原有七十多人,現在只剩下二十多人的基輔交響樂團,在戰火下演奏烏克蘭國歌《烏克蘭仍在人間》與象徵歐洲聯盟的《歡樂頌》。

選擇這一天野外演奏,因為這天是烏克蘭詩人、藝術家塔拉斯·赫里霍羅維奇·謝輔琴科(Taras Shevchenko 1814-1861)逝世一百六十一週年紀念日。他是現代烏克蘭語的奠基者,近代烏克蘭文學傑出的代表。他因參加主張取消農奴制和將烏克蘭從俄國集權統治下解放出來的兄弟會而被流放。

他在詩歌《遺囑》中寫道:

當我死後
請將我埋葬吧
在遼闊的烏克蘭平原中
我的墓碑高高豎立於
這田園、這無盡的草原
這第聶伯河、這峭壁
……
在新生的自由的家庭中
以溫柔的言語
請不要忘記我。

確實,沒有一篇音樂,一個音符可以阻擋住氣勢洶洶的坦克,但音樂是靈魂的載體,春天只記住,灰燼中飛舞的晨禱,泥濘中孕育的那臍帶般一樣剪不斷的光。


2022年3月10日 二十多人的基輔交響樂團在獨立廣場為市民演奏。(網路圖片)

作者》 劉老西 時事評論人

  

新聞引據:採訪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央廣新聞原文